唐伯虎•秋香
这个问题我问过他.
他说:“跟你在一起之后,就感觉像是捡了一只流浪的小狗狗,脏兮兮的,我想给你洗个澡,你还汪汪的咬我.”
我说:“那你一开始心里一定很嫌弃这只流浪狗吧.”
他说:“没有啊,我只是很心疼,可怜的小狗狗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会连别人对她好都感到害怕”
踩踩
我前女友曾经跟我说,等以后把咱们俩的故事写成剧本,肯定精彩。那时候我笑她,说,得了吧,真要写出来那得多狗血啊,肯定是八点档肥皂剧,你妈每天都看,还一边看一边哭那种。
后来,我偶尔会想起我面目模糊的前女友,其中就包括这句话。可是,很久以来我都没有写出一个字,偶尔想写下来,但是太混乱,想起来千头万绪,不知如何落笔,直到今天,我也不能还原出故事的全貌。可能当我把这个故事讲出来,旁人听了只会摇摇头笑一句,你这个傻逼。毕竟,别人的故事如同电影,跌宕起伏,不过一句无谓的笑谈,一场荒唐的闹剧,仅此而已。我今天回想,也会有这种感觉。一场毫无逻辑的幻梦。
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那滋味多么切肤蚀骨。半个月前,我开始频繁地做梦,第一个梦就是关于她。梦里她的样子很真切,虽然在现实中,我可能已经认不出她的样子和声音。惊醒之后,我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,两只手也发软了半个小时。
好了,不说闲话,说故事。
我的前女友一度患有抑郁症。
五年前。
五年前的九月我们第一次见面。那时候,大学里要举办一场晚会,我们两个都是主持人,那一天正好是四个主持人凑到一起核对串场词。根据她后来的说法,一进会场,她就注意到了我,可是我竟然毫无印象。那个时候我和所有同年龄的男孩子一样,莽撞,单纯,活跃。这样想来,以我当时的脾气,没有注意到她是完全有可能的事。我甚至不记得,她什么时候要了我的手机号码。我唯一还隐约记得的是,虽然字不大好看,但是她的文字似乎写得挺有水平,至少当时的我看来是这样的。
我对她的的印象始于当晚收到的一条短信。短信的内容言简意赅,开门见山:你有QQ不?加个QQ聊吧――那时候,微信都还没被出现呢。
看到短信我由衷地感叹:姑娘,你真生猛。
这个生猛的姑娘就这么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我的世界。之后一段时间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,似乎不久之后,我就牵上了她的手。当然,后来的事情,是我那时候不曾想到的。
我的前女友一度对我非常好:每天早上,我的邮箱里都塞满了她的邮件,内容不过一两句话,那是她想起我时随手写的;宿舍年代太久远,严格限制电压,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买了一个200块的小电饭锅,又从不知在哪里的菜市场买来了食材,鼓捣一天之后,晚上见面时给我端来一碗粥。十月初突然开始降温,水土不服的我高烧一个礼拜,她就每天一早跑到我的宿舍,整整照顾我一个礼拜。
然后,彼时那个莽撞单纯的男孩子,顺理成章地和她在一起了。
如果故事一直这样发展下去,就是一部充满少女情怀的校园爱情剧了。
可是,在一起之后不久,我就注意到,她的情绪出奇地不稳定。
我记得那个时候,我觉得自己遇到的,简直就是童话里那个会变身的女巫:白天,她活泼,可爱,像是一头年轻的小鹿,长头发总是一跳一跳的;可是到了晚上再见面,我见到的就是一个总是爱哭,一边泪眼婆娑,一边大吵着要和我分手的姑娘。几乎每一天,都是如此。
一个礼拜之后的晚上,她约我出来,郑重地对我说:我有抑郁症。
当时我以为,这是文艺少女常见的矫情病。但是接着,她就给我展示了几粒白色的小药片。她说,我每天都必须要吃,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我?
后来的几个月时间,我才慢慢了解了她的情况:她是真的抑郁症,一度自我折磨,自杀,身体一直很不好。穿裙子的时候她总体是遮遮掩掩,后来我知道,那时她当年折腾出皮肤病,不得已做了植皮手术留下的疤,她一直不愿意以此示人。
那个时候我并没怎么重视:那个年龄的男孩子满脑子只有游戏,我也一样。但几个月后,我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样一个一心对我好的女朋友,并且满心欢喜。现在想起来,当年那个男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,一往无前的劲头,究竟去哪了?
那时候她极度缺乏安全感,每天毫无征兆地哭,闹,要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,就像心里有个巨大的黑洞。在被骂了无数次猪队友之后,我最终弃掉了游戏,直到现在,我对游戏也没有很大的痴迷――那个时候我打起游戏来昏天黑地,带上耳机会听不到电话铃声,一局结束的时候拿起手机一看,八个未接来电。
我开始动用全身的幽默细胞逗她开心――我是天津人,从小听着相声长大,就算不会说,讲几个段子还是不在话下的,常常逗得她蹲在大街上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半天,我就在一边和她一起笑。
那时我注意到:这是个聪明的姑娘,在文字上尤其敏捷。但这种聪明也害了她:她常常会自己钻进一个牛角尖,但最夸张的是她可以从另一头钻出来,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。这种感觉我无法形容,但却是实实在在的。聪明会成就一个人,但很多时候也会毁掉一个人。在后来的日子里我遇到越来越多的人,也越来越相信这句话。
现在想起来,可能那个时候我就该意识到,不合适。
再后来,她的宿舍里常常漏水,床上的箱子经常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,甚至一觉醒来,被子上满是老鼠的脚印。正巧那个时候手头有点钱,于是我们搬了出来,过自己的日子。
两个不经世事的人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,难免会出问题:生活中的一切都要自己打理,那时的我们全无经验。我记得第一次做菜,我做的尤其难吃,自己都难以入口。至于我一点点被迫学会了做菜,一个小时从准备到收拾完毕一气呵成,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。
那个时候她的情绪更加地不稳定,频繁地大哭,大闹,发起火来肆无忌惮,丢东西,摔杯子,最夸张的一次,甚至动了刀子。现在我也想不起来,那时候我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,有时候感叹:那个时候,真是,很猛啊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她接到一个商业演出的主持,很快我们开始结伴演出:她是主持,我是歌手。再后来,我们两个都开始做主持人。增加的收入让日子好过了很多,她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,身体渐渐好转,体重慢慢地涨了一点。那些药片,不知不觉地从生活里消失了。我再也没见她吃过。
再后来。
再后来的事情我已经不想细说。
回想起来,那几年我一直感到欣慰的,就是她终于不需要再靠药片维持情绪稳定。可是几年之后,我一度几乎想要吞下几粒那种药。
最后,今天的我坐在这里,不知道她去了哪里,在做些什么,然后点了一支烟,把这个故事含混不清地写了下来。
现在回想起来,我才渐渐明白,她的心里因为某种原因,一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空洞。也许我的出现在短时间内给了她安慰,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她心里的空洞仍在,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它,但是我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把它填满。
这让我很长时间都感到无能为力。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如此巨大的无力感。
后来,很多事情都让我感到无力。无能为力是一件绝望的事情,这个时候我偶尔回想起几年前,那个莽撞的少年,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。
这场恋爱谈了漫长的四年。四年时间,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
如今,她音讯全无。只有一次朋友偶然提到她,听说,依然过得不好。
朋友问我,你怨吗。
我有什么怨不怨的呢,路都是自己选的。我深信凡事有因必有果,我看得清其中的因果连结,可是我做不到。所以,没什么可说的。
这个故事讲得很没有水准,凌乱,毫无高潮和尿点,但是我无法表达的更好。写故事需要细致的描写,但我至今仍然无法直面那样的体验。所以,这个问题,我无法确切地回答。
好了,我的故事就讲到这里。